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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梅第奇匕首》內文試閱 文 / 康麥倫．魏斯特
序言
在悶熱的八月夏夜裡，除了上帝和麵包師傅外，全義大利都沉沉睡去，另一位例外是這位發明家。一項偉大的發現就在此刻誕生──他往後一站，躲開鑄造爐散發的炙人熱氣；驚愕不已的他，手上握著一把逐漸冷卻，輕如鴻毛的匕首。匕首鋒刃在橙色的火光中熠熠閃爍，他那有力的雙手上汗珠成串。
他將匕首朝上，以老虎鉗固定，用力舉起一把大鐵錘砸向鋒刃。然而，鐵槌頭卻宛如熟透的西瓜般裂了開來。他絞盡腦汁，試圖運用高超的邏輯推論、解釋這個奇蹟。答案只有一個：有種未知的元素在他實驗時熔入了這塊合金。
這位天才發明家凝望窗外天際，思考著另一個更爲深層的問題：這個奇妙的發現會被世人妥善運用還是被濫用行惡？他神情凝重，注視著火花自煙囪中飛濺而出，竄向黑絲絨般的夜色裡。這位舉世無雙的天才下了一個決定。
就這樣過了五百年。
第一章 二十年前。
父親的辦公室很寬敞，我窩在黑色皮沙發裡，挨著一面形狀像是扁平口香糖的絲質大靠枕。此刻，整個房間內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。我擡眼瞄了瞄他，見他跌坐在椅上，俯身向前，手肘支著皮質桌面，一手蓋著前額；他的臉距離免持聽筒不過六吋──那個連著電話的方形玩意兒，通訊品質比起現在的機型差遠了。父親另一手夾著一支鉛筆，焦躁不安地轉個沒完。
對講機傳來的是海巡隊隊長赫克特‧卡瑪科，「我很遺憾，先生。」他的聲音公事公辦，不帶一絲情感。
父親往後一震，像是意外踩到根圖釘：「──你是說，他可能在方圓一百六十公里範圍內的某個地方墜毀了？」
「是這樣沒錯……」
「難道你們不能找找那架飛機嗎？你不懂這事的重要性……後果簡直不堪設想！」幾顆微細的汗珠在父親上唇閃著光。
「請您冷靜一下，巴奈特先生。」卡瑪科說道，「我知道您一時很難接受……吉爾先生，呃，罹難的消息。」
「亨利！」父親喊道，接著又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喃喃自語，「天哪……亨利！」
我知道亨利‧吉爾是爸爸這次派去法國的飛行員，目的是要帶回一頁李奧納多‧達‧文西的筆記。
「他是您的親戚嗎？」卡瑪科問道。
父親根本沒有心情回答這個問題，「你的意思是，根本沒辦法找回那架飛機？」
「飛機很可能在高速下墜的情況下沉入了非常深的海域，先生。」
父親把那支黃色的鉛筆折成了兩段，狠狠地摔在地上，「天啊！」
我在沙發上侷促地挪了挪，思忖著是否該出去透透氣，但最後還是留下。
「我能體會，」卡瑪科說，「真的很遺憾。」
父親陷入沉默，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發現他哭了。望著父親，我的眼睛也有點濕。
電話那端又傳來卡瑪科的聲音，「先生……呃，博士？」
「如果有任何新的發現，請立刻通知我，」爸爸絕望地請求道，「任何發現，即便是一張紙，一小片碎屑。」
「一定會的，先生。」
「……任何文件，只要上面寫了字──」
「請您放心，若有新的發現，我們保證會在第一時間通知您。」
父親重新振作了一下，「謝謝你，隊長。再見。」
「再見，先生。」卡瑪科掛斷了電話。
父親的視線仍舊停留在已經沒有聲息的電話上。我站起身，走到他身後，我的靴子在厚實的栗色地毯上悄無聲息。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，發現他的襯衫已被汗水浸得濕透。
「爸爸？」我輕聲喚道。
他慢慢擡起頭來，淚水朦朧的雙眼凝視著我，「完了，孩子，」他低聲說道，「一切都完了。」
喬治城的七月夜裡濕氣很重，月亮彷彿隱身在一面塑膠浴簾後，月光朦朧。父母吻我道晚安後，有時我會悄悄地爬起來，跪在二樓臥室的窗前，打開窗戶，探出頭，凝視夜空，望著黃澄澄霧濛濛的月亮，感覺著空調冷氣吹送出去，散入外頭熱呼呼濕黏黏的空氣，然後我會開始冒汗，或者被蚊子叮。
飛機失事那晚，我躺在床上，撐著雙肘仰起上半身，母親俯身看著我，她那件粉藍色棉質睡袍，一如以往洗得乾乾淨淨，身上散發著她最愛的杏桃香皂味。我用力吸了口氣，希望那淡香能平撫我焦慮的心緒。我看著她輕輕把枕頭拍鬆。她的眼珠顏色如同橡實一般，我想著。但在那晚，我看不到母親眼裡慣有的沉靜光芒。被子將我緊緊裹住，我用腳趾踢開一小角。
「今天洗床單了，嗯。」
「什麼都比不上乾淨床單舒服，對吧？」母親擠出一絲微笑，說道，「好了，現在你可以好好睡個覺了。」
我知道自己根本睡不著，但還是乖乖躺下。母親把被子拉過來蓋到我的下巴。
「爸爸今晚會不會來親我說晚安？」
她歎了口氣。「我想他不會來了，乖孩子。我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上樓，你知道……他……他今天很難過。」母親用手捂住了嘴。要是她哭起來，我晚上一定會做惡夢。
「但這是個意外，」我說，「不是他的錯。」
「我知道，可是……」她在床邊坐下，把手輕輕放在我的胸口。我想要伸出手去握住它，但被子卻將我裹得像木乃伊一樣動彈不得。「爸爸覺得他有責任，」她說，「要是他沒有爲博物館買下那些筆記，或者說，他覺得要是親自跑一趟，而不是派人去拿的話──他真的……很難受。」
「那他明天會開心一些嗎？博物館的晚會怎麽辦？我們還會舉行晚會嗎？我們會取消是吧？」
耳邊只傳來冷氣機的低沉聲響。
「也許現在誰也找不到梅第奇的匕首了。」我歎了口氣，「李奧納多會怎麽想呢？」
「對很多人而言，這是個悲劇。」
「我應該做點什麽的。我應該可以幫上忙。」
「親愛的，你才十一歲，你改變不了什麽的。好了，現在該睡了，一切都會沒問題的。」
她吻了吻我的臉頰，輕輕拉了一下我的耳垂，在我的耳邊悄聲低語，「做個好夢。」
「又香又甜的夢，」我最後再聞了聞她特有的味道，「對了，媽媽……」
「我知道，你的小夜燈。」她走到門口，打開小夜燈，然後關掉天花板的大燈，「你開心跳舞的影子朋友……」
「……嗯，在雷布的小小夜燈裡。」我輕聲說道，完成了我們的睡前小儀式。母親離開了我的房間，輕手輕腳地走下樓去，老舊木頭地板吱呀作響。
一切都會沒問題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。我真希望自己可以做些什麽——比如說把那架飛機開回來。一切都會沒問題的，一切……
正當我夢到小樹枝在營火堆裡面劈啪作響，母親的尖叫聲驚醒了我。我從床上跳起來，往窗外看，外頭亮得嚇人。難道真是營火 ...
取自誠品網路書店
序言
在悶熱的八月夏夜裡，除了上帝和麵包師傅外，全義大利都沉沉睡去，另一位例外是這位發明家。一項偉大的發現就在此刻誕生──他往後一站，躲開鑄造爐散發的炙人熱氣；驚愕不已的他，手上握著一把逐漸冷卻，輕如鴻毛的匕首。匕首鋒刃在橙色的火光中熠熠閃爍，他那有力的雙手上汗珠成串。
他將匕首朝上，以老虎鉗固定，用力舉起一把大鐵錘砸向鋒刃。然而，鐵槌頭卻宛如熟透的西瓜般裂了開來。他絞盡腦汁，試圖運用高超的邏輯推論、解釋這個奇蹟。答案只有一個：有種未知的元素在他實驗時熔入了這塊合金。
這位天才發明家凝望窗外天際，思考著另一個更爲深層的問題：這個奇妙的發現會被世人妥善運用還是被濫用行惡？他神情凝重，注視著火花自煙囪中飛濺而出，竄向黑絲絨般的夜色裡。這位舉世無雙的天才下了一個決定。
就這樣過了五百年。
第一章 二十年前。
父親的辦公室很寬敞，我窩在黑色皮沙發裡，挨著一面形狀像是扁平口香糖的絲質大靠枕。此刻，整個房間內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。我擡眼瞄了瞄他，見他跌坐在椅上，俯身向前，手肘支著皮質桌面，一手蓋著前額；他的臉距離免持聽筒不過六吋──那個連著電話的方形玩意兒，通訊品質比起現在的機型差遠了。父親另一手夾著一支鉛筆，焦躁不安地轉個沒完。
對講機傳來的是海巡隊隊長赫克特‧卡瑪科，「我很遺憾，先生。」他的聲音公事公辦，不帶一絲情感。
父親往後一震，像是意外踩到根圖釘：「──你是說，他可能在方圓一百六十公里範圍內的某個地方墜毀了？」
「是這樣沒錯……」
「難道你們不能找找那架飛機嗎？你不懂這事的重要性……後果簡直不堪設想！」幾顆微細的汗珠在父親上唇閃著光。
「請您冷靜一下，巴奈特先生。」卡瑪科說道，「我知道您一時很難接受……吉爾先生，呃，罹難的消息。」
「亨利！」父親喊道，接著又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喃喃自語，「天哪……亨利！」
我知道亨利‧吉爾是爸爸這次派去法國的飛行員，目的是要帶回一頁李奧納多‧達‧文西的筆記。
「他是您的親戚嗎？」卡瑪科問道。
父親根本沒有心情回答這個問題，「你的意思是，根本沒辦法找回那架飛機？」
「飛機很可能在高速下墜的情況下沉入了非常深的海域，先生。」
父親把那支黃色的鉛筆折成了兩段，狠狠地摔在地上，「天啊！」
我在沙發上侷促地挪了挪，思忖著是否該出去透透氣，但最後還是留下。
「我能體會，」卡瑪科說，「真的很遺憾。」
父親陷入沉默，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發現他哭了。望著父親，我的眼睛也有點濕。
電話那端又傳來卡瑪科的聲音，「先生……呃，博士？」
「如果有任何新的發現，請立刻通知我，」爸爸絕望地請求道，「任何發現，即便是一張紙，一小片碎屑。」
「一定會的，先生。」
「……任何文件，只要上面寫了字──」
「請您放心，若有新的發現，我們保證會在第一時間通知您。」
父親重新振作了一下，「謝謝你，隊長。再見。」
「再見，先生。」卡瑪科掛斷了電話。
父親的視線仍舊停留在已經沒有聲息的電話上。我站起身，走到他身後，我的靴子在厚實的栗色地毯上悄無聲息。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，發現他的襯衫已被汗水浸得濕透。
「爸爸？」我輕聲喚道。
他慢慢擡起頭來，淚水朦朧的雙眼凝視著我，「完了，孩子，」他低聲說道，「一切都完了。」
喬治城的七月夜裡濕氣很重，月亮彷彿隱身在一面塑膠浴簾後，月光朦朧。父母吻我道晚安後，有時我會悄悄地爬起來，跪在二樓臥室的窗前，打開窗戶，探出頭，凝視夜空，望著黃澄澄霧濛濛的月亮，感覺著空調冷氣吹送出去，散入外頭熱呼呼濕黏黏的空氣，然後我會開始冒汗，或者被蚊子叮。
飛機失事那晚，我躺在床上，撐著雙肘仰起上半身，母親俯身看著我，她那件粉藍色棉質睡袍，一如以往洗得乾乾淨淨，身上散發著她最愛的杏桃香皂味。我用力吸了口氣，希望那淡香能平撫我焦慮的心緒。我看著她輕輕把枕頭拍鬆。她的眼珠顏色如同橡實一般，我想著。但在那晚，我看不到母親眼裡慣有的沉靜光芒。被子將我緊緊裹住，我用腳趾踢開一小角。
「今天洗床單了，嗯。」
「什麼都比不上乾淨床單舒服，對吧？」母親擠出一絲微笑，說道，「好了，現在你可以好好睡個覺了。」
我知道自己根本睡不著，但還是乖乖躺下。母親把被子拉過來蓋到我的下巴。
「爸爸今晚會不會來親我說晚安？」
她歎了口氣。「我想他不會來了，乖孩子。我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上樓，你知道……他……他今天很難過。」母親用手捂住了嘴。要是她哭起來，我晚上一定會做惡夢。
「但這是個意外，」我說，「不是他的錯。」
「我知道，可是……」她在床邊坐下，把手輕輕放在我的胸口。我想要伸出手去握住它，但被子卻將我裹得像木乃伊一樣動彈不得。「爸爸覺得他有責任，」她說，「要是他沒有爲博物館買下那些筆記，或者說，他覺得要是親自跑一趟，而不是派人去拿的話──他真的……很難受。」
「那他明天會開心一些嗎？博物館的晚會怎麽辦？我們還會舉行晚會嗎？我們會取消是吧？」
耳邊只傳來冷氣機的低沉聲響。
「也許現在誰也找不到梅第奇的匕首了。」我歎了口氣，「李奧納多會怎麽想呢？」
「對很多人而言，這是個悲劇。」
「我應該做點什麽的。我應該可以幫上忙。」
「親愛的，你才十一歲，你改變不了什麽的。好了，現在該睡了，一切都會沒問題的。」
她吻了吻我的臉頰，輕輕拉了一下我的耳垂，在我的耳邊悄聲低語，「做個好夢。」
「又香又甜的夢，」我最後再聞了聞她特有的味道，「對了，媽媽……」
「我知道，你的小夜燈。」她走到門口，打開小夜燈，然後關掉天花板的大燈，「你開心跳舞的影子朋友……」
「……嗯，在雷布的小小夜燈裡。」我輕聲說道，完成了我們的睡前小儀式。母親離開了我的房間，輕手輕腳地走下樓去，老舊木頭地板吱呀作響。
一切都會沒問題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。我真希望自己可以做些什麽——比如說把那架飛機開回來。一切都會沒問題的，一切……
正當我夢到小樹枝在營火堆裡面劈啪作響，母親的尖叫聲驚醒了我。我從床上跳起來，往窗外看，外頭亮得嚇人。難道真是營火 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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